我这个人是不虚伪的。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连带着上面的两句话和现在这一句都是如此。
“我没有站位我为什么还要跳?”
本来还坐在椅子上恢复体力的我,激动的站了起来甚至算是咆哮着说了这句。
我知道这样很不好,很不应该,一个成熟的大人是不会这么容易情绪失控的。
可是谁都扛不住在乎的人的苛责,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你是没有站位的?”
她的视线从俯角变成微小的仰角,但依然用冷静又掷地有声的语气问着我,或者说是质问也差不多。
她的制服上还有因为舞蹈动作产生的皱褶,在袖子和身体的连接处扭曲着,像某种无害但就是看来碍眼的虫子一样趴在上面,我忍住了想帮她抚平那个微妙位置的想法,换成对她的反问的回答。
“我上次跳已经过了快三个月了,我在外面跑外务的时候也没有士大夫通知我说公演要怎么安排,我知道人少你心急,可我也总不能站在舞台上发愣吧!”
人在说话的时候似乎捏着拳头总是会更有底气一些,就像我现在这样。虽然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但如果对我提出质疑的人是她的话就会有哪里不一样。
好像委屈会像剧烈晃动过的可乐一样蹭蹭往外冒,好像怀疑自己就变的顺理成章一样。
我在脑海里尽力再梳理一边关于站位的种种,得出的还是“没有”这两个字的结论。
于是看着她因为动怒而皱起的眉头,委屈也像猝不及防的暴雨的一样把我瞬间淋个透。
“怎么可能?!”
她的肩膀因为晃动着的手臂而颤动,好看凌冽的眉峰缠在一起显示着主人的情绪波动
“我们又不是跳了一次两次了,怎么可能一直没有安排你的站位?我身为副队长难道不会比你更清楚这些安排的事情吗?”
“是跳过不少次,可我很少有机会能上不是吗?不是这个事情就是那个事情,具体的安排从来都没有落实过,我对站位根本没有一点印象好吗!”
“你有没有印象是你记忆出错的问题,但是站位你是肯定有的!”
“可我明明一点都想不起来!”
“那也不代表你就没有站位!”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失语了。
眼眶的酸涩感,像跳舞之后出的汗蛰到了一样,喉咙也很干,声带像一颗被吹到弹力极限的气球一样,再使劲一点下一秒就要爆炸裂开
好像孩子受不了一直宠爱他们的父母得苛责一样,我也丝毫不能忍受一直温柔着的婷婷桑的怒吼,虽然平日里我的热情经常换来被盐粒浇灭的结局,但我也能一直坚持下去的动力,是因为我知道那是她傲娇和害羞的独特的表达方式,于是我对于被盐甚至乐此不疲。
但我从来都没想过哪天她会有真的对我动气的一天,而且是在我根本没有错的时候。
休息室旁边的大家都沉默着,似乎是因为没找到插话的时机而无措的看着我们争辩。
我试图开开口缓解这少见的尴尬气氛,这么沉默的恩队让我很不习惯,我努力的动用下颌肌肉,想让平时灵活的下巴运作起来,但结果可能努力过头,连眼睛都被牵连不受控制的运转起来。
大滴大滴的咸涩的泪水从眼眶涌出,追随着地心引力往下掉,明明我是想开口说些别的什么活跃下气氛让大家不这么僵硬的,但是现在除了不受控制的泪腺,要运作身体其他的哪个部位都让我觉得异常困难。
于是我放弃任何努力的念头,呆愣在那里,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了非常少见的慌乱的她。
呐,眉头就不要再皱更紧一点了好吗?
我好像发不出声音,想说些什么却只能感受到湿润感从脸上一次又一次经过,太过沉重的眼眶已经支付不起让眼睛睁开的最少力气,于是我干脆合上眼,开始自欺欺人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黑暗中有副温暖的身体贴了过来。
被搂住的腰也好,被轻轻用拇指按住的眼睑也好,我知道这些安慰都是来自给我那些委屈的她。
她用她的拇指圈过我的眼眶抹开了快要聚集在一起又要再次滴落的泪水,她用她单薄瘦小算不上温暖的但其实又很温暖的手掌拂去我脸上所有的泪痕
她的手指就好像控制我身体的开关,那些她点过的地方可以任她的意愿而行动,而占据着这幅身体的我似乎都做不到这样。
委屈和泪水被她轻易的赶跑,闻着她身上浅浅的味道,我觉得现在除了乖乖伏在她肩上,像被糖果安抚的孩子一样我什么都做不了
可能黄婷婷就是安抚李艺彤的特效药吧。
“好了,好了,来抱抱,不哭了好吗”
她温热的气息吹到我的耳廓,吹到我的心底,吹得我的侧脸忍不住要烧起来,然而我还是想再为自己受的委屈打抱不平一下
“......呜......我是真的没有站位啊,你为什么要吼我”
“吼你是我太冲动了,我的错好吗,站位的问题之后再谈好吧”
她轻轻拍拍我的肩膀,就好像在拍争论里的那些矛盾点,再温柔再耐心一点就能把它们通通抹掉。
而这样做也确实很有效。
我嗯了一声就乖乖继续伏在她身上恢复情绪,不再考虑这之前和之后发生过和要发生的事情。